将军府后巷的更漏敲过子时三刻,夏紫月正就着烛火给肚兜里的小老虎绣眼睛,窗棂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叫。她勾着绣针的指尖顿了顿,看着糊成黑煤球的虎鼻子笑出声——上次教肖景容绣平安符时,这家伙把龙纹绣成蚯蚓的样子,倒和眼前这团乱线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“吱呀”一声,雕花窗被推开条缝,顾沉渊猫着腰钻进来,月白锦袍上沾满墙灰,活像只偷腥被追的耗子。夏紫月故意把绣绷往桌上一磕,惊得他差点撞翻博山炉,檀香混着灰扑扑的气息在屋里打转。
“世子爷这是要学梁上君子?”她翘着腿往圈椅上一靠,嗑瓜子的声音“咔嗒”作响,瓜子壳精准地弹在顾沉渊脚边,“侯府的夜不收该换人了,连将军府的狸花猫都没吵醒呢。”
顾沉渊额头青筋直跳,想起半个时辰前在后花园撞见的场景——他家的守卫正围着只叼着鱼干的三花狸猫作揖,说是怕惊扰了“夏姑娘的宠物”。此刻他盯着夏紫月指间转着的翡翠瓶,喉结滚动:“求你救救我母亲、我愿意赔你黄金千两!”
“千两?”夏紫月突然提高声音,绣绷“啪”地拍在桌上,惊得顾沉渊膝盖一弯,“婚书写的是纹银万两,怎么到世子爷嘴里就打了骨折?难不成侯府的金子,比皇上的国库还金贵?”
瓜子壳落在顾沉渊手背,他盯着对方腕间晃动的玉坠——那是九皇子府的专属纹饰,前日他还在御书房看见肖景容握着块同款玉佩发呆。喉间泛起苦涩,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护城河的冰水,那时夏紫月也是这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,说“顾沉渊,你敢休我,我就让全京城知道你在青楼赌马输掉护心镜”。
“我现在只有千两……”顾沉渊的声音低下去,目光落在夏紫月脚边的锦囊上,那里装着今日从太医院顺来的脉案——老夫人脉象虚浮如絮,分明是毒入腑脏的前兆。他忽然“扑通”跪下,额头抵着青砖,声音哽咽:“求你先救人,剩下的我砸锅卖铁也凑齐!”
夏紫月挑眉看着他蜷成虾米的背影,指甲无意识地划过绣绷上歪扭的虎纹——原主咽气前攥着的帕子,上面绣的正是这样一只瘸腿老虎。瓜子在齿间碎成渣,她忽然轻笑一声:“磕头可以,先磕三个响头,再喊三声‘快乐水爸爸’。”
“你!”顾沉渊猛地抬头,额角撞在桌沿上发出“咚”的闷响。烛火在他通红的眼眶里跳动,映得夏紫月的影子在墙上晃成魔王,袖中翡翠瓶的光泽却像救命稻草般刺眼。想起母亲午后抓着他的手说“沉渊小时候总偷我屋里的蜜饯”,他牙关一咬,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。
“咚——”第一声惊飞了梁上燕,夏紫月数着他发冠上掉落的东珠,想起上回在月老祠,这家伙也是这样用东珠砸她的妆奁。
“咚——”第二声让博山炉里的香灰震落,她忽然觉得这场景比说书人讲的《负心汉求乞记》还精彩。
“咚——”第三声后,顾沉渊的额头渗出血珠,在青砖上洇出小红点。他喘息着抬头,嘴唇动了动,声音比蚊子还小:“快、快乐水……”
“大点声!”夏紫月突然拍桌,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,“没听见隔壁王大爷家的公鸡都打鸣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