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明天我要去疫区支援。"苏眠碾灭烟头,望着城市霓虹轻笑,"你说被防护服闷死和癌细胞啃噬,哪种死法更体面?"
后来顾承泽在发热门诊守了七个昼夜,防护服里淌出的汗在橡胶靴里积成水洼。每当有护士推着转运床跑过,他都错觉会看见那双蒙着水雾的桃花眼。直到某天凌晨,急诊科送来个全身防护的昏迷护士,生命体征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揭开面屏的瞬间,顾承泽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。苏眠浮肿的脸上泛着青紫,无数血点从防护服领口蔓出——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的前兆。他疯狂按压着监护仪按钮,指尖触到她颈动脉微弱的搏动,比当年捧起早产儿还要小心翼翼。
"准备ECMO!联系血库!"嘶吼声惊飞窗外寒鸦。当鲜红的动脉血顺着管路流入膜肺,顾承泽突然想起她总偷偷把血小板留给化疗患儿。此刻那些攒下的善意化作诅咒,让她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凝成蛛网。
第七天清晨,苏眠在ECMO的嗡鸣中醒来。顾承泽伏在床边,胡茬上沾着她的血沫。她摸索着拔掉呼吸机管路,声音嘶哑如锈刀刮骨:"让我看看太阳。"
轮椅碾过住院部长廊,晨曦为满地消毒水镀上金边。苏眠望着儿科病房窗台的手工折纸,突然哼起不成调的儿歌。顾承泽蹲下身,发现她瞳孔已开始扩散。
"小时候...我救过只断腿麻雀..."她抓着胸前的护士表,秒针在血渍里艰难爬行,"它死的时候...眼睛也是这样...蒙着灰膜..."
监护仪警报响彻天台时,顾承泽正把求婚戒指套上她无名指。怀里的身体轻得像褪壳的蝉,最后一口气息混着血沫呵在他耳边:"可惜...我不是...你的...特效药..."
后来人们在心外科主任办公室发现十八封未寄出的信,邮戳日期横跨五年。最旧的那封写着:"今天给3床先心病患儿唱摇篮曲时,突然想给你生个孩子。"最新的那页只有干涸的血迹,依稀能辨出"放射科储物柜"几个字。
除夕夜,急诊科新来的护士看见顾医生对着更衣室某扇储物柜发呆。铁柜里整整齐齐叠着染血的护士服,胸牌上"苏眠"二字被摩挲得发亮。窗外爆竹声声,他忽然将额头抵上冰凉金属,呜咽如失孤的兽。
雪落无声,像极了那个总偷吃他抽屉里水果糖的姑娘,像极了监护仪上归于直线的那个瞬间,像极了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抱歉与爱恋。而楼下的儿科病房里,某个做过心脏移植术的孩子突然指着窗外喊:"下雪了,穿白衣服的天使回来啦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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