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叹了一声，抚了抚女儿的头发，道：“苦了我家璇儿了。”
风璇玑深深呼吸了一下，道：“大伯应该和爹谈过，要为那些族人求情对吧？”
“嗯，他是想用我的身份给你压力。”风煜笑了笑，“我只答应他会和你说，又没和他保证一定能成，哪有为了外人委屈自家闺女的道理。”
风璇玑微微点头，轻声道：“多谢爹爹。”
“一家人谢什么，不过你想怎么处置他们？这些族人好像和你们遇袭没有多少关系。”风煜道。
“是没多少关系。”风璇玑道。
“那你怎么还用这种理由抓他们？”风煜不解。
“我抓他们是因为哥哥还在时，他们动小手段，影响哥哥的人望。哥哥失踪后，他们见我平安，便疏于寻找，应付了事。”
“但我用这些理由抓他们，族中不会认可，他们只会当我在胡闹。就算看在我和师父的面子上交给长老会审判，最多也不过罚金入狱，不疼不痒。”
“可谋杀圣子圣女，是可以议死的。”说到此处，风璇玑暗蓝色的眼瞳里已经是一片冰冷。
风煜看着自己十七岁的女儿，心底一阵冰凉。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，自己那冰雪可爱的女儿能说出这种话来。
“璇儿，那些族人……”
“那些族人我不会全杀，也不会牵连，但该受的罪，不会少了他们的。我要让大伯知道，做圣女承大统的是我，不是风家，更不是他。”
“我既为星空圣女，便容不得他们命令我，违逆我。”风璇玑纤细的身子流露出一丝君主的威严。
“除了他，没有人可以与我分享权力。”
风煜默然，他的女儿不知在何时，变得连他这个当爹的也看不透了。
风璇玑五岁时被星空之主苏衍看中，为她取名璇玑，还将她带到三千星空作为星空圣女培养，当时是举族欢庆，风煜和夫人柳香萱也为女儿庆祝了好些天。
女儿临走时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说要每个月都回来，不过做了圣女就要守规矩，从那天开始，风璇玑几乎只能每年回来一次了。
细数三千星空历代星空之主，其中不乏出身古老家族的人，但从未出现过一族独大的情况。即使是底蕴最雄厚的风家，实力也远远达不到能够威胁星空之主的程度。
这要归结于当年第二代星空之主立下的规矩。
各大家族子弟，凡是被立为圣子圣女者，不可超过五岁。立为圣子圣女后，需离开家族，交由当代星空之主抚养。
如此一来，无需刻意引导，只要时间久了，师徒之情盖过血缘亲情，与家族的情感自然就淡了，宗门在圣子圣女心里的地位，也必然远远高于家族。
将五岁的孩子从父母膝下带走，骨肉分离，自然是有悖于亲子天性，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，但这就是荣耀的代价。未来星空之主的家族，可享数万年荣光，而星空之主的父母也会是最直接的受益者。
因此百万年来，这残忍的宗法从未有家族对其提出异议。历代宗主以及四极天主也都明白，为了避免将来一族独大，甚至将三千星空变成“家天下”的一姓之宗，这是必要的决断。比起凡间王朝的立子杀母，三千星空已经温柔了许多了。
风煜自然也明白这一点，但突然发现女儿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，还是令他怅然若失。
他还记得女儿一年回家一次的时候，每次她都变得更加高挑漂亮。然后缠着自己和夫人说在三千星空的趣事，骄傲的“显摆”着她的见识，自己与夫人也能了解她在宗里的生活，每次都会女儿谈谈心。
不过距离女儿上次回家已经快过去三年了，中途自己和夫人只是在她遇袭回宗时去探望照顾过她。就是这段时间里，女儿像是突然长大了，变成了另一个人。
现在的她，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风璇玑，还是星空圣女呢？
“爹明白了。”风煜叹了口气，旋即笑了笑，“好不容易回来一次，我去吩咐他们准备些灵膳，璇儿有什么想吃的么？”
“就从前那些就好。”风璇玑也笑了笑，忽然又道：
“对了爹，准备些元宵吧，不要灵膳，凡人做的那种就好。”
风煜微微一怔，笑道：“上元节？”
“嗯。”风璇玑微微点头。
“行，你去你娘那把她叫起来，不用怕打扰她。她这些天练的是静心诀，就是安眠的，没多大事儿。”风煜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。
她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，美目中露出一丝复杂。她已是星空圣女，是未来北方天地的主人。风氏家族与自己的关系日后要划得更加清楚，能让她略略感受一下亲情的地方，也只剩下这个小家了。
“上元节……”
她伸手捂住胸口，那里有一片月牙形的残破玉坠，不是什么绝品灵宝，也不是什么稀世美玉，而是一枚已经损坏的灵宝。
“哥哥，璇儿好后悔没有多陪你过几个上元节啊……”
十六岁的少女看着父亲画作中的南城巷陌，微微出神。
风家祖界不是春秋界，这里不会有满天的悬空灯，不会有五光十色的烟火，也不会有那个将一切生路都留给自己的少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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