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雪糕融化进胃里,他们分道扬镳。
教官重新排队,他们很少再见,虽然穆朗时常不经意地看见她。
但她似乎一个眼神都未曾再给他。
再一次见面是在军训结束的第一节大学语文课上。
讲师额外提及了一首词。
是姜夔的《扬州慢》。
讲师并未急着给他们放出PPT,而是目视下方同学,问道:“有谁听过这首《扬州慢》吗?”
俞可舒非常积极,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手来:“老师我听过!”
讲师将视线投到这个女同学身上,问道:“那你会背吗?”
俞可舒依旧举着手:“我会!”
“那你给我们全班背诵一遍吧,大家抬起头来,好好听。”
于是俞可舒便开始大声背诵——
“淳熙丙申至日,予过维扬。夜雪……”
她一字一句都背得很清晰,连语气都随着平仄音调抑扬顿挫。
由于这首词有点长,很多同学听着听着就垂下头来玩着手机,俞可舒眼睛不习惯老盯着一个地方,于是她背着背着眼珠就转动几下。
“二十四桥仍在,波心荡……”
刚背到最后一段,视线就掠过众多低头的脑袋……迎上了直直朝她看过来的穆朗。
他的眼神虽然平静但又像是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,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人拽下去。
“冷月无声——”
明明就差最后一句,但因为这个眼神,她愣了一秒,然后就……卡壳了。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,穆朗就直起身来,帮她把词补充完整——
“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?”
他念的语调,没有俞可舒的那种舒顺流畅,但偏偏极为符合姜夔二十几岁写出这首词的雾里看花之感。
这句一出口,似乎有什么击中了她的心。
讲师满意一笑,欢迎两位坐下,开始放PPT讲解。
到下课,穆朗静静收拾书本赶往下一课室,正当他走出教室的时候,俞可舒却提着书包一溜烟地跟了上来,笑盈盈搭讪:“好巧啊这位同学。”
穆朗淡声道:“嗯。”
俞可舒问:“你也喜欢姜夔啊?也会背他的词。”
穆朗瞥她一眼,没说话。
她又自顾自道:“我觉得吧,你的气质有点符合他的词,都是那种明明该意气风发却给人一股苍凉悲怆的感觉。”
熙熙攘攘的人群分散,穆朗在一旁停下了脚步,垂目看她:“你觉得我很可怜?”
俞可舒这才觉得自己言语有失,赶紧找补:“啊不是,我是觉得你有古代诗人、词人那种气质!”
穆朗道:“姜夔,命途多舛。虽诗词音书样样皆佳,但科举从未得志。科举四次,皆数落榜。你说他苍凉悲怆,倒也没错。”
俞可舒眨了眨眼睛,啊咧,他好像在给她台阶下诶。
穆朗继续迈步:“我要去上课了。”
俞可舒又跟了上去,探头过去问道:“你下一节什么课?”
穆朗:“马克思。”
俞可舒兴高采烈:“巧了不是,我也是!”
“……”
俞可舒又问:“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啊?我叫俞可舒。”
“穆朗。”
“哇,好听!”
“……”
后来,他们时不时会偶遇,但还不算熟,只能说是点头之交。
但一到跟他上同一节课的时候,俞可舒就会快速抱着书包在他身旁落座。
也不知道找谁问来他的微信,遇到不会的高数题,立马发给他:“学霸救命![鞠躬][鞠躬]”
于是线上开麦给她讲,宿舍里的人都偷偷过来凑热闹,时不时还发出一些捧场的声音:“哇哦~”
穆朗瞥他们几眼,嫌弃地关麦,直接微信上喊俞可舒出来,线下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