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黑甲层层包裹的地洞内,源源不绝溢出更多黑甲,进而幻化成更加浓郁的黑云。“天壳破碎,魔煞侵涌”,一时间,清尘编造的秽史仿若成真,只不过倒转了乾坤,只不过…正在由敌人书写。
紧接着,第七个洞口被黑甲成功占守,第八个、第九个……墙内、墙外乃至墙顶,已是连绵成片的乌黑。
高墙顶端,一枚不属于乌云的黑点仍在顽抗,一条不属于圣军的黑鞭仍在挥扫。钢矛难透的耀黑色鱼鳞甲片,在长鞭兜转下如残羽纷飞。碎甲四散,红浆崩溅。
“天壳破碎,魔煞侵涌;默海倒灌,以补天缺。”若说墙内圣军宛如溢涌之魔煞,则墙顶之上,黑鞭卷出的漩涡才更像天缺,墨色的海水…正在补它。
七十个心跳过后,黑鞭停转,黑影撞破黑幕,飞蹿上左侧山脊。将六万圣军阻挡在国门之外已两月有余的黎纳要塞,沦陷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“占领”的错觉只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,圣军将领们愕然发现,要塞的攻守仍未结束。“男巫克制军械,对汹涌如潮的大军无能为力。”圣军的判断没错,只疏漏了一点:人间最大、最重的军械不是云梯车,而是闸门。
向外凸起的“瓮城”共有两门,与“要塞主墙”平齐的那道,才是真正的门。它的背后,才是真正的敌国内腹。与左右山壁相连的要塞主墙,底厚十六脒,顶宽十二脒。对开的木门内侧,重逾六千斤的“闸门”嵌入地表,深达数脒,妄想凭人力在下面硬抬,绝无可能。唯一的办法是众人合推置于墙顶的“巨大绞盘”。绞盘当然已经毁了,对圣军工兵而言,这不算问题。然而…男巫还在!
男巫缩在山脊,人力不可攀登的山脊。绞盘修到一半,他便以盾阵、枪林、箭雨皆无力阻挡的鬼魅身法欺近中枢,随手几鞭将绞盘毁去,而后又以盾阵、枪林、箭雨皆无力困陷的鬼魅身法…飘忽远遁。头顶烈日由“偏东”变成“偏西”,这样的事情已反复了四次。一巫当关,万夫难开。
城门。高墙内外皆被圣军所占,就是打不开城门!开不了门,高头战马和重型军械就入不了境。圣军并不了解墙内更深处的具体情形,如果只有步军,该怎么办?要强行深入,想办法与另一路汇合吗?会不会被战象和重骑歼灭在半路?没有马匹,只靠双腿,“游哨”也属半废,那就更容易被战象和重骑歼灭在半路!
若要放弃墙顶的“绞盘”,则拉起闸门唯一可行的办法,就是在闸门表面,以及闸门上方、侧方的石墙钉入无数枚极粗大的钢钉,让工兵沿着石墙,造一个全新的“外置绞盘”。这对工艺的要求太高了,就算是圣军的工兵,没有十天半月也完成不了。而且这有用吗?外置绞盘也是一鞭即毁。要塞攻守两月,男巫从未跳到过城墙之下,可他真的下不来吗?
挖坑。另一个绕开闸门的可行之法,是挖坑。要塞除了男巫,已没有正经的守军,完全可以明目张胆,挖一个“足以塌陷墙角”的巨坑。六天,这样的工程,至少需要六天。来得及吗?
左、右两军沟通,骑兵传讯需从“黎黎要塞”处兜圈绕行,受马力所限,此时的“左路圣军”只知道“安涅瑟城”有大股军队涌出,并不清楚决战就在今日,就在此刻!他们更不清楚“右军”将在一个大时内全线崩溃,两个大时内全军覆没。
“穴攻”与“决战”同日开启,并不是商量好的。但安涅瑟城“四万鹰军”倾巢而出的时机,与鹰骑察觉到“挖洞”的迹象有着不小的关联。如果可以,他们原本希望与“五万右路圣军”在“水带泽”中的僵持再持续十天。因为十天过后,被“雨露”感化的六千名原施沃茨军轻骑,就能增补进鹰军的队伍当中。
盘坐在山脊圆石上调息的叶玄知道更多,但不包括未来。鹰骑会在每日晨曦将最新的情报空投给他。如果有极重要的事,也可能一天多次。
他不知战况如何,甚至不清楚决战是否已经结束。叶玄必须坚持,坚持到让他“无需坚持”的理由从天空落下。
当日傍晚,一乘鹰骑在残阳的余晖下盘旋嚣叫,将守在山脊观望的叶玄引至山巅。铜罐中的字条,诉说着他所企盼的最好的消息,但这不是“无需坚持”的理由。鹰军溃败才是。
现下鹰军大胜,他更需要确保“黎纳要塞”的闸门紧紧闭合。如此一来,不论对方选择绕行还是挖洞,鹰军都可换出喘息的余地。
隔日下午,三千疲惫不堪的鹰军“轻骑”奔至“黎纳”近旁,停驻不前,他们仅仅是一道用于“滞缓敌军”的防线。鹰骑的情报表明,已有上万名“黑甲步兵”侵入要塞内腹,绝非强弩之末的轻骑所能硬撼。
又过一日,墙底被挖但尚未显出松动的黎纳要塞,被鹰军夺回。哪怕最精锐的黑甲步军,也无法在这种难以迂回的地方,抵抗战象加重骑的碾压,几轮象征着“力战不敌”而非“望风逃遁”的箭雨过后,万余黑甲顺着搭满城头的云梯,悍然转进。
当夜,五万同袍被敌全歼的消息,传至左军。
…………
“步、骑战损合计七千一。由‘格罗萨城’增补的‘原施沃茨军’轻骑六千已按照您的命令…不,遵循您的法令,拆分成三十组,编入主军。
缴获战马六千五百匹,战象一千两百头,是指无伤或轻微伤,立等可用的。总体而言,我军损耗不大,甚至有增。但需要休整。”安涅瑟城,统领四万鹰军精锐的主将“莫扎克-埃博拉”向索菲娅禀道。他说的损耗不大,当然指仅陆军。至于鹰骑,那是女王的心头血,无需多言。
“伪神左军残部正朝着‘黎黎要塞’移动。你要休整多久?”说是左军残部,实际这一路的战损以军械为主,减员十分有限。索菲娅的问话不是反问,也不是责问。敌方的士气跌至谷地,有可能一击即溃;己方的体力尚未复原,若不能一锤定音,只怕没有再战的余地。确是两难之局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“请至少再给我十五天,冕下。不只是恢复体力,新编入的骑兵,缴获来的战马、战象,都需与主军磨合。”莫扎克是个纯粹的军人,他不会,也不擅长考虑战场以外的事。然而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战争,这是争夺的神座的信仰之战。从地图上看,鹰之国的领土被圣军侵犯,但实际教廷才是防守的一方。
莫扎克是个稳重的将领。某种程度上他与科摩多很像,严谨、周密,从不犯低等错误,亦永远不会乱起飞智。正因如此,索菲娅将最精锐的四万鹰军交他掌管;也因如此,索菲娅必须御驾亲征,不能在鹰巢遥控。
“派出两千轻骑,出‘黎纳要塞’追击,四天之内带回一千个‘军牌’。办不到,正、副营将皆斩。”军牌,是指藏在士兵衣甲之内,标注他们姓名、身份的小木片,也可能是皮纸。索菲娅的目的,是测量敌军士气衰颓到何种地步。
“左路圣军”已放弃“黎纳要塞”,正试图赶往“黎黎要塞”,与占守那里的“一万右军”汇合。索菲娅要求两千轻骑四天之内往返,意味着轻骑绝不可能隐匿行迹,他们必须狂奔,必须在精疲力竭的情况下,明目张胆地砍杀。
以敌军装备之精、战力之强、游哨之多,但凡他们还残余一丁点锐气,别说带回一千军牌,那两千轻骑根本就回不来。返过来看,如此不讲道理的任务若能完成……
“副班领,滤纸找不见了。要不…您再去‘轻资营’领些?”圣军,左军某部,炊食班。一名炊兵畏缩着向官长禀道。圣军后勤分“轻资营”和“辎重营”。辎重营主管粮草和军械,轻资营主管药品与日用。
“滤纸?不是昨天刚发吗!”滤纸是个挺昂贵的东西,神卫喝的水,需用滤纸过滤三遍。他们代表圣殿,下沉到小营一级,入军督战。他们赐福伤患、振作军心。他们绝不能拉肚子。
“是,是。最近…总丢东西。不光是滤纸,还有……”失物清单有好长一串,炊兵胆小,起初只说了事关神卫的滤纸一项。
“行了行了,滚吧。”副班领不耐道。
“那…滤纸咋办?”
“等下一批吧!”
“啊?这能行?万一,万一……”万一怎么,他不敢说。
“你当我去了‘资营’就能领来?我只能领一顿骂!哼,你当‘资营’不丢东西?”说罢,副班领悚然一惊,忙朝左近环顾一圈,所幸无人。“我啥也没说。敢乱嚼,把你舌头烤了!”资营管不住军资,这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!传这种话…祸乱军心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。
“你在一线,告诉我实情。”彷徨、惊怖的氛围,不止在末梢蔓延。主脑也无二致,或说…更甚。问话者,是没有参与攻城,所驻之处也根本看不清要塞的兵团主将之一“赫奇伯-奥西多”。矮桌对面,是他的友军同僚、家族堂弟“赫罗墨-奥西多”。
“你不是看过‘云梯车’吗,那就是实情。我还能告诉你什么?”赫罗墨小心翼翼地反问。
“细节,告诉我细节!告诉我…你亲眼看到的一切。”生日只隔三天,交情胜似亲兄弟的两位“奥西多”凝视着彼此同为蓝深的眼眸。他们都想从对方眼中,读出一些不能用言语交谈的内容。
动摇。赫奇伯从堂弟眼中,看到动摇。他不确定那份动摇是因为难以遮掩而浮现,还是有意不加遮掩的诉说。他不确定自己心中的动摇有多大程度是被对方影响,又有多少透过双眼流露给了对方。
如果厄古斯是“全知”的,则此刻堂兄弟二人仅凭目光的交流,已经足可使他们永远徘徊在“神殿”之外。没有方向,没有尽头,“神殿”之外,即是“深渊”。然而……二人对此的恐惧,却远远没有达到“理应”的地步。
信仰的坍塌,从紫袍饮水没有过滤开始;从圣军主将们更加频繁地私晤开始。
军团的崩解,从资营频频失窃,却甚少遭遇问责开始;从侥幸逃出水泽带的“圣军残部”盘桓在山野之间,踌躇着应该“往西”还是“往东”开始。西边,是尚被圣军掌控的黎黎要塞。东边…是安涅瑟城。
“咱们已经死了,没必要再死一次。对不起了,我的兄弟。”匕首刺入副官的后心,拔出前,营将“哈西麦”诚恳致歉。副官是个狂信徒,他认为带着残部与主军汇合是理所当然的唯一选择。哈西麦不能苟同,也不敢讨论。他确信一旦说出真实的想法,被杀的将是自己。
带着一起突出重围的二十多名亲卫投降,哈西麦已经想好了。他不确定投降后会遭遇什么。被处死?或者以奴隶的身份成为某个贵族的财产?后一种的可能更大。一个能识字、能书写且曾经统领过上千人的奴隶;一个曾隶属托托莫军,距成为小贵族仅一步之遥的奴隶,应该挺值钱的。正常来说,这样的奴隶会被安置在某个无法危害到主人的地方,比如农庄、牧园,管理其他奴隶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另有一种可能,他会被逼改信,而后编入“鹰军”,成为某个偏将或主将的参谋,在不受信任的情形下,替新长官谋算旧主。
无论如何,原圣军营将“哈西麦”已经战死,他的家人将得到王国的抚恤、圣殿的赐福。如果不久的将来,这两者还存在的话。
无论如何,“哈西麦”不能重归圣军。他知道圣军撤退是不可能的,难得死里逃生,且“死”得干干净净的他,没有勇气与鹰军再战一场,没有勇气再死一次。
哈西麦知道很多,但远远不是全部。他并不清楚索菲娅已经拼掉了手中最值钱的一张底牌;他并不清楚那套宛如神降的战法,鹰军没有能力再来一次,至少十五年内没有;他并不清楚…哪一方才是真正的强弩之末。两天前“水泽带”中的遭遇,将一个错误的观念深深烙入他的脑海——鹰军,是无敌的。
另有一个比死更麻烦、也更严重的问题:“水泽带”一役,圣军全军覆没。可下一次呢?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吗?士气已然崩毁却又不得不战的圣军,有没有可能大批、大批地被俘?有没有可能战到一半,弃甲投降?万一发生了那种事,住在“托托莫城”里的妻子和女儿将被如何对待?已经晋升到“巡城官”的儿子又将被如何处置?
哈西麦已经死了,英勇而荣耀地战死。他不能复活,不能在如此危险的局面下复活。只要自己死了,将来的“托托莫城”无论是治、是乱,家人总有希望。“巡城官”是个极好的职司。尤其在他愈发笃信“圣军必败”的情形下,“巡城官”更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职司。
如果“托托莫城”没事,则妻子和女儿既是英烈的遗孀与遗孤,又是“巡城官大人”的至亲,行走在贵族区外的任何一处,都是妥妥的人上人;如果“托托莫城”沦陷,则“巡城官”这个职位几乎不可能参与沦陷前的守城战,其权柄至少可以维持到沦陷前的最后一刻,毕竟“守城”最重要的,就是城内要稳。
即便到了沦陷之后,“巡城官”仍有不小的机会继续担任“巡城官”。对新主而言,禁卫军、守城军、巡兵总领这三个位置是必须替换的,而正、副加在一起总数超过二十的“巡城官”则属于那种“十分有用,又不够危险”的职阶,暂时留任是最为常见的安排。
“做匪?你想把大伙儿全害死吗!”哈西麦带着浓烈的杀意,驳回了某个亲卫的建言。其实亲卫的建言不无道理,或许没念过书的亲卫自己无力想得太深,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害怕改信。但哈西麦知道,入山做匪,是此情此景最有可能两全的选择。一伙总共只有二十几人,短时间内鹰军没空清剿他们。待到战争彻底结束,他们将有更大的机会以“流民”而非“战俘”的身份被“鹰之国”收容,那样他们就更有可能变成平民,而非奴隶或尸体。
但哈西麦不愿,他与亲卫们的处境是不同的。此刻投降,他自己直接被杀的机会远远小于亲卫。毕竟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,他都比他们更有用。哈西麦也并非完全不替弟兄们考虑,只不过人分轻重、事有缓急。他最怕的,是某一个亲卫趁夜逃回圣军,把自己没死的事给桶出去。那样一来,城里的家人就完了。所以他必须立即投降,事到如今,只有鹰军才能约束自己的亲卫,不管用刀、用牢还是用鞭。
“弟兄们,对不起了。我其实也是在保护你们的家人,只不过…你们想不了那么远,我也不能和你们谈。”举着衬衣制成的白旗,领着二十几个亲兵被鹰军包围的一刻,哈西麦试图用这样的心语,抚平自己的内疚。
在军帐里被单独审问时,被单独押往安涅瑟城之前,以及到了安涅瑟城后又一次被单独审问时……他屡次向鹰军肯求,求他们留下自己亲卫的性命。没有得到是或否的答复。
不久之后,哈西麦果然被编入鹰军,成了一位没有权柄,亦没有行动自由的参谋官。许多年后,凭借碾压同僚们的见识与才能,哈西麦顶着“伪神余孽”的污名晋升到偏将一级。他与妻子重逢,相伴终老。他的女儿嫁给埃博拉,成为了“北境皇室”中无足轻重的一员。他的儿子犯下重罪,经由妹妹的斡旋免于腰斩,充入奴籍,从此成为妹妹与妹夫的财产,毕生苟活在他们的羽翼和阴影之下。无灾无难,狂嫖纵饮,抑郁早亡。
哈西麦至死也没能找到当年护他突围的那些亲卫,一个也没找到。在他有能力查找时,当年接受他们投降的那一路鹰军早已乱了编制。那二十几个战俘…是当场砍了,还是分散变成了某些贵族的奴隶?完全没有痕迹。哈西麦只知道,如果成了奴隶,他们必定是分开的。没有谁会蠢到将二十几个“原托托莫军精锐”扔在一处。
哈西麦余生,厚着脸皮拜访过鹰之国的所有贵族,包括那些鄙视他的,和十分鄙视他的。反反复复,拜访过许多次。他恳请他们替自己寻找,对贪财的许以重金,对心软的声泪俱下……女儿婚礼上,他甚至不分场合、不顾礼数地拦住了代表女帝索菲娅,匆匆来去的海柔尔。枚粉色双瞳带着欢庆场合下标准的笑意,望着躬身瑟缩的哈西麦,轻声应了句“我知道了”,随即将哈西麦的求恳与冒犯,连同这场无关紧要的婚礼一起,抛诸脑后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…………
“咱们赌赢了,但跟你预想的不一样啊。别说‘变天’,怎么连暗地里过来献媚的势力也没有?”格罗萨城,降格为“城主府”的原王宫内,早已升格为神明后裔,以半神之姿统辖鹰之国的鹰王莫维坦,此时正坐在床边,额头冒着细汗,偿还他欠下的两百次按摩。今晚过后,还差一百五十九次。
“你赢得太晚了。湿地那边的‘捷报’冲淡了鹰军的胜利,尽管那些捷报九成九是假的,但国王们…还是会再观察一阵。如果你赢在‘圣军主力’来不及跟‘巫女会’开战的时候,局面就完全不同。”私下里,清尘从不使用“洛拉玛神教”这个称谓,她觉得“女巫会”很好,贴切得多。
十四天前,未及休整的鹰军再一次倾巢而出,悍然攻打黎黎要塞。领军的,是“鹰主索菲娅”和“鹰王莫维坦”。
黎黎要塞早已被圣军改建成对外、对内皆可防御的堡垒,强攻之即,鹰王再一次释出威能,孤身自山脊跃至城头,摧毁了高墙之上的投石器和守城弩。旱蝗对巨型军械的克制,无分攻守。但“黎黎要塞”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沦陷的根本原因在于:一万圣军面对区区四万鹰军,居然不敢野战。若换做从前,别说一万对四万,就算四千对四万,他们也会庆幸自己处在人少的一方。而今他们锐气尽失,妄图死守要塞,等候与“六万左路圣军”汇合。
自黎纳要塞“转进”而来的六万圣军,也的确将在当日傍晚前抵达黎黎。然而迎接他们的,是破壳喷涌的鹰军主力。
疲惫且弱小的一方,相信自己必胜。通常来说,这屁用没有。除非……对方也抱持相同的信念。黎黎要塞的陷落,催破了圣军将士最后一道心防,兵强马壮的威武之师,一触即溃。
这一次,没能做到全歼。圣军折损不足两成,精疲力竭的鹰军在确知已方胜利后,精气骤然泻弱,仿佛连欢呼与追逃都变做一份负担。但彻底崩溃后的圣军,已然无力集结,更无心集结。他们抛弃了紫袍,化做比“小营”更细的支流,款款没入红尘。
未来长达数十年的岁月中,他们中的一小部分,将是“北境”山林间最难清剿的匪患。在绝望氛围的裹胁下抛弃了紫袍,并不意味着他们抛弃了信仰。即使连厄古斯一同抛弃,也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改信别神。尤其是在啸聚山林,无人胁迫的情形下。
鳞甲刀盾,一人成阵。何况他们不是一人,不止刀甲。他们有弓弩,甚至有轻骑。更可怕的是,他们大都还保有最最基本的建制。凭“托托莫军”素养之高,哪怕四散溃逃,士兵也能跟紧自己的队长,队长也会呼应自己的士兵。避过第一波最危险的追杀与踩踏后,更有一些小队寻到了自己的“旗长”。所谓四散,相邻的士兵还是会大致逃往同一个方向。
他们所到之处,原本的山匪如同没有训练也没有铠甲的裸兵。不,裸兵与精兵不足以形容他们和山匪的差距,他们是托托莫王国的精兵,对他们而言,山匪…就是农夫与猎户。
失去了补给线的他们,一路逃抢,行进反而比大军快上数倍。他们没有目标,也不敢回家。他们不读历史,但从记事起,托托莫在“国境以北”就没打过败仗;从记事起,圣殿就没打过仗。如今他们败了。他们代表圣殿,代表王国,不止败了,还逃跑了。他们不敢回家。
更久远的以后,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或被剿灭,或被招安,或在内讧中消亡。另有寥寥数股,窃走了清剿他们国。
那个时候,“托托莫王国”已经不在,然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源初于托托莫的各脉势力,此后数百年仍举足轻重。托托莫这个姓氏,更绵延到了北境以北和南境以南,生生不灭,万载不熄。
《折叠时空、多维宇宙、量子场论的若干谬误的修正及前述三者的同源性假说》这是六万年后,一部横空出世的着典。它被当时的学界叹为“不属于这个时代”,它被更后的史家公认为“星舰纪元”的起点。它与《天演》和《拓殖》一样,是几十万年后每一颗行星、每一艘星舰之上,“幼教一阶”的基础内容。它的作者,叫“李睡莲-托托莫”。
又与《天演》和《拓殖》不同,它以“灌装知识”的形式直接录入学童脑中,无需思辨,无法排异。之所以《天演》和《拓殖》只能阅读而禁止录入,因为它们被认为是带有“观念”的。
喜欢木叶青玄请大家收藏:木叶青玄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