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叶府。尘院,清尘卧房。
“往后,你就是我‘全部的客人’了。身子能行吗?”这日没去演武场,二人只在清尘的小院里浅浅对练了一会儿。入屋后,清尘一扇接一扇,悠悠然闭着窗门,口中微带媚惑地嘲弄道。
“好说。你在‘忘月楼’时,每月也就二、三客,超过五个的月份很少,而且都在春季。现下已是‘晚秋’了。”叶玄面无惧色,胸有成竹道。
“你…监视我?”清尘面上透出些许不悦。
“诶?这可不能乱说。”叶玄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:“‘忘月楼’的账本,除了‘流水’之外,还有‘附录’和‘明细’。我看账比较用心而已。”
“哦。那‘苏米米’每月,大概几位客人?是春天浪些,还是秋天浪些?”
“这个……我看了所有人,只记住你,也是人之常情吧。”
清尘一笑,对他这一语双关的辩解与逢迎,还算满意。
八扇敞开的窗叶全数闭锁,饶是午后日头正烈,屋内也顿时幽暗。
“啪!”斜身坐上叶玄膝头的一瞬,清尘左臀忽而吃痛。这一巴掌,当然算不上“攻袭”,但若说是“调情”似乎又重了些。
“谁让你‘抖剑裂鞘’的。‘腥芒’的木鞘,值一千多两呢!”叶玄半真半戏地斥责道。那日在海边袭杀风家,“清尘”疾奔向“秀秀”时,根本懒得拔剑,右腕一抖,直接将鞘碎了。
“雪脏”的刀鞘换了多次,才终于找到“握感”与“色调”都勉强让叶玄满意的。“腥芒”不同,“腥芒”的没有格手,“乌木剑鞘”与“乌木剑柄”浑然一体,顾长卿将剑交给他时就是如此,从没换过。
到了清尘手中,第一战就给毁了。他有些生气,有些心疼。然而“腥芒”已不是自己的东西,他不好指摘新主人使得不够仔细。于是只好拿银子说事,责她败家,不知节俭。其实“腥芒”的剑鞘也没单独买过,值多少银子,哪有准数。
“直接碎开,比较美。”清尘当然知道叶玄在恼什么。她毫无愧疚,碎得理直气壮,“让‘剑湖庄’送批新的过来吧。以后每次杀人,都要碎。”清尘对那柄“匠人临时制出的新鞘”很不满意。在她看来,只有完美的东西,才值得破碎。
“哼。你现下这点薪俸,可买不起‘剑湖庄’的东西。”叶玄终于抓到清尘一个把柄,幸灾乐祸地讽道。
清尘眼下的身份,是“木叶商团”的副主。这职司该领多少薪俸,谁也说不清楚。初时叶玄的想法,是“每月五百两银子”,清尘则坚持“每月十两”。明面上,她给出的理由是:“其他东家都在看着,多了不妥。”而实际上叶玄清楚,这又是清尘自娱自乐,寻找“刺激”的一个法子。她就是故意让自己陷入匮乏,然后再去解决那些因为“缺银子”而造成的困扰。
更加令人咋舌的是:清尘离开“忘月楼”时,除了一些衣裳,什么东西也没带走。数十年积攒下的古书、古画、古器,还有花剩的三万多两银票,全数留给了那名…早年间由“忘月楼”指派给她的贴身婢女“可儿”。当然,这一节并非纯为自娱,也有为那一段“肆意红尘的清闲岁月”划上句点之意。
“今日起,入我暖阁要收银子了。‘尘儿’是什么价,账本上记得可还清楚?”清尘的声音愈来愈低,鼻尖贴得愈来愈近。语罢,薄唇与薄唇相触。
这个午后,清尘赚回了她的剑鞘。
…………
同一日,已嫁为人妻的“云溱”在“吴府”后园散步时,叫住了一直以来持礼、避嫌,连话也不肯同自己多说半句的夫兄“吴福”。
“大哥,你可以将胡须剃了。”悠然轻语,似是诉着家常。
一个蝗境武夫,顿时如遭天雷轰顶,僵在原地,连眼珠也不敢乱动:“弟妹,你……这是何意?”
“你心中何想,我便是何意。”云溱语罢,对着吴福浅浅一礼,转身而去。
…………
比“苍城”更远的“枯荣城”。“薛让”此时正在“千金阁”三楼的包厢中,与人玩儿着骨牌。被他揽在左手臂弯内,脸贴着脸一同看牌的,却是“忘月楼”那位曾只有“碧玉”品阶的伶人“云笛”。
“薛让”自小风流不定,百多年辗转北、南,早已尝遍了天下“珍馐”。而今能令他心动的,只有一种女子。就是“别人喜欢的女子”。
云笛能入薛让的眼,主要因为薛让后来得知:鬼蛾想要将她带去南边。劝诱了无数次,云笛却不肯走。倒也并非是她眷恋风尘,不肯做那笼中的雀儿。她只是觉得,委身一个女子实在有些荒唐。更何况那女子……瞧着也不怎么可靠。
她拒绝鬼蛾的邀约,更感激鬼蛾的邀约。事到如今,若不出意外的话,云笛将会是“新城主”的第七十九房妾室。这意味着余生只需“不跟别的男人睡觉”便能唾手可得的优裕、富足。或许还意味着……如果薛让不娶正妻,亦或正妻诞不下子嗣,则自己的后代至少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,有朝一日成为这“枯荣城”的主人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云笛不知道的是,在自己此刻依偎的这个男人眼中,“枯荣城”早已算不上什么值钱的物件儿。薛让心中所想,是三十年内,鲸吞北地“三大钱庄”。
牌桌上的另外几人,与“木叶家族”时期大致相同。粮商“唐谧”、长风镖局总镖头“伏森”、药商“管杰”、宝石商人“宗辉”。多出的一人,是本名“罗摩烬”的“陆烬”。千年前的“皇族”与“皇商”,如今对调了主次,依旧和气生财。
专走“西域”一路的“霄云镖局”,仍是“枯荣城”的重要势力之一。总镖头“山均”也仍然不会打牌。山均唯一的儿子“山魁”,却不再是“云山盟”的副盟主。枯荣城中,也再不会有“白给人治病、白给人派粥”的“云山盟”。
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;自食其力,自生自灭。
…………
“薛园”中,一处三面临水的凉亭内,“薛谦”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儒雅、温和,眼芒竟也不似先前那般峰锐。
依稀间,“薛棠”感觉大哥仿佛变回了九十年前,抱着自己上街去买糖人儿的模样。尽管她心里清楚,那其实是不同的。
“我没瞧出也就罢了,你可是‘师出名门’的女剑侠,也瞧不出?”
薛棠当然知道,大哥没有责难自己的意思,只是想找人说说话。她轻轻一笑,破去端庄,露出外人难见的娇蛮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