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知府一点都不慌,他放下毛笔,仔细打量着拿刀之人,虽说对方脸上有狠厉之色,但目光清明、并无杀意。
“范逸?”
“行不更名,坐不改姓,正是老子 !”
“好!”方知府从桌角取出一本册子,朗声道:“范逸,本府范家村人氏,少有才名,因父早亡,失学经商,供养家中老母、寡姐,而后本村富户范建看中其寡姐美貌,强掳……”
“行了,剩下的我来说,那范建就是个人渣,辱我寡姐至死,我便杀他满门,就连看家的老黄狗,我都没放过!”
方知府点点头,这人倒是干脆,这么一来口供就有了,可是,此次他非但不能抓范逸归案,还得好好劝慰一番。
“虽情有可原,但国法无情,按律罪该当诛……”
范逸手上使了劲,刀锋瞬时割开方知府皮肤,一丝血线流了下来,“诛我?你觉得我会乖乖束手就擒?”
“小伙子不要气性这么大嘛,我想你此次前来,也不是为了杀我吧。”方知府轻松地笑笑。
范逸也笑了笑,放下刀子,“算了,咱们有话直说吧,你之前给我老娘所说,将功赎罪是什么意思?”
范逸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了海盗头子,但海盗生活朝不保夕,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,很不利于下一代的健康成长,再加上他事母至孝,早想着金盆洗手,奈何却没机会。
而前几天,方知府的拜访让他看见了希望,但范逸不知是不是知府故意设下的圈套,这才深夜前来探探虚实。
方知府拉过一张椅子,请他坐下,“确有此事,相信你应该也有所耳闻。”
“嗯,”范逸点头,“听说是听说了,只是不知道朝廷为何有此一举。”
当下方知府将朝廷欲打算组建远洋船队一事说了,范逸听后无奈地摇头,“你们只知读圣贤书,却不知大洋深处的危险,就算是我等海盗也只敢在航线上活动,大洋是万万不可去的。”
“对于远洋这块,我确实是外行,这次朝廷招你们进京,想来也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的,不如去试试吧。”
范逸不怕死,他只怕自己到死都上不了族谱,死后只能变成孤魂野鬼,如今有戴罪立功、归顺朝廷的机会,自然不想错过,“那行,我便去京城跑一趟。”
他也不怕方知府背后做小动作,只因范逸早已安排了后手,如果朝廷言而无信,他手底下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,自然不会善罢甘休。
方知府将他安顿在府衙内,而后与其他大海商们一块儿坐马车赶往京城。
京城四门也早有等候的公车送他们至驿馆,如此多的海商齐聚,可是从没有过的盛况,再加上他们压根儿就不差钱,每天都以酒会友。
“原来这位便是南洋最大船队的东家,幸会啊幸会!”
“早听说过兄台的大名,没想到见面更似闻名啊。”
“咱们天天风里去、浪里来的,没想到还能聚在一起,真是一大幸事,当满饮此杯!”
海商们喝得红光满面,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喝闷酒的沈逸,便举杯自我介绍道:“鄙人是南洋盛祥商行的陆风,敢问小兄弟做何营生?”
范逸冲他举杯,“海狼!”
“呯……”精瓷酒杯顿时掉在地上,陆风缓了缓紧张的情绪,僵笑道:“这位小兄弟真会开玩笑,呵呵~”
范逸龇着大白牙,笑得很开心,“陆东家前阵子丢得一船细货,正是在下动的手。”
“啊~”陆风跟看见鬼似的,急急往后退,“为什么?为什么你会在这?”
与他交好的海商们赶紧扶住他,而陆风指着范逸,结巴道:“他……他是海狼!”
“哗……”众人不由惊呼,警惕地看着范逸。
专跑南洋贸易的海商们一怕老天爷不给脸,二怕海狼出没,而海狼正是潜伏在近海最大的海盗头目。
听有些幸存者说他长得颇为俊美,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,待前任海盗身死后,便顺利接管海盗团伙,行事果断凶狠,在南洋一带臭名昭着。
“为什么他会在这里?”有人小声询问,此次到会的多是船队东家,虽说行事间并不光明磊落,但像海盗这种走纯黑风的,还真没有。
有好心的东家悄悄回道:“朝廷也召集了海盗,他来倒也不奇怪。”
驿丞听到下人禀报,着急忙慌地赶过来,“各位都是朝廷请来的贵客,万望以大局为重啊。”
“我等耻与此獠为伍,各位咱们走!”要不是在京城杀人会诛连家族,指不定他们早就抄起大刀片子干起来了。
驿丞吓得一脸汗,赶忙拦住,“别走啊,有什么事可以在朝堂上讲嘛。”
“没什么好讲的,这种人就该丢进大海喂鲨鱼,既然他不走,那我们走!”
“对,无法无天的海盗竟能参与朝廷大事,我等不服。”
章小林进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景象,而驿丞急得满脸通红,伸手阻拦海商们离开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“哟,乱起来了,这敢情好!”章小林兴奋了,京城的百姓太文明,都没啥乐子可看,难得有如此激情的场面出现。
其后跟上来的龙大当家忙命亲卫控制局面,亲卫本就是山贼出身,个个动作粗鲁,于是局面非但没安抚住,反而还更乱了。
海商们都不是省油的灯,平常也是一言不合就开干的主,一场冲突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。
只见酒杯、凳子飞来飞去, 章小林作壁上观,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拳拳到肉,不多久就有人被揍得鼻青脸肿。
龙大当家眼见自家人吃亏,也跟着下场拉偏架,可都打到这份上,双方都打红了眼,不分敌我地互相肉搏。
“这位兄台为何不上去帮忙?”章小林退到墙根,才发现还有一个年轻人抱臂观望,显得很不合群。
年轻人不是别人,正是范逸,他淡淡道:“不去。”
章小林立刻怂恿道:“年轻人要有血性嘛,上去活动活动,也算锻炼身体。”
“我不会打架,”范逸面色平静道:“只会杀人!”
章小林一愣,这人很拽嘛,牛逼哄哄的,不由地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,心下有谱,问道:“可是南洋海狼范逸?”
“你认识我?”范逸好奇地看向她,没想到他的凶名竟然传到京城来了。
章小林笑了,“原本是不认识的,不过现在认识了。”她早已看过赴京海商及海盗名单,这其中最特别的就属范逸,故而印象深刻。
很快龙大当家带人将海商们制服,通常女人打架会记一辈子仇,但男人打架,发泄完一身精力后,反倒会惺惺相惜。
大家或坐、或站地交流打架心得,“你的脚法够野,哪里学来的?”
“自己瞎参悟出来的,你的拳脚不错,师从名家吧。”
“好眼力,我确曾拜过师。”
章小林见他们终于停手,便找到躲在桌下瑟瑟发抖的驿丞,让他安排人收拾残局,一会儿还要在这吃饭呢。
驿丞苦着脸招呼着躲得远远的驿丁们过来,在这里当驿丞真难,哪个人都不好得罪,打破这些东西回头还得找院里报账,少不得要被奚落一番。
海商们看到驿丞这么听话,不禁好奇她的身份,“敢问这位姑娘是……?”
“咱们新封的安国公主,这位是北宁王!”驿丞适时地插嘴。
可其中有海商眼力不错,来回指着两人道:“你们不是南洋那什么中间人吗?对,就是你们,手上还戴满戒指呢。”
毕竟海商们都喜欢炫富,而且炫的各有特点,有用金丝绣衣服的,有在船上摆满金银珠宝的,但炫在手指头上的,还真是蝎子拉耙耙---独(毒)一份呢。
章小林摸了摸鼻子,“是我,说起来咱们也算同行,不如坐下好好说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