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城的梧桐叶刚落满研究所的青砖路,计算中心的恒温机房里就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咔嗒声。“大夏” 计划首席科学家周明远摘下老花镜,用袖口擦了擦主机外壳上的冷凝水 —— 这台庞然大物占据了整整三间办公室,数千个电子管像蜂巢里的蜂房般排列,散热风扇的嗡鸣盖过了窗外的秋蝉声。
“再测一次弹道参数。” 他对着操作台前的年轻研究员喊道,手里的计算尺在图纸上划出一道弧线。实习生小李迅速拨动面板上的旋钮,指示灯组成的矩阵突然亮起,像黑夜里的星星。纸带穿孔机开始吞吐淡黄色的纸带,打出的圆孔组成一串摩尔斯电码般的图案。
隔壁房间的打印机咔嗒作响,五分钟后,一卷绘着抛物线的图纸被送了出来。周明远用红铅笔在顶点处打了个勾:“比上一代快了四倍,火箭集团军要的东风 - 2 弹道模拟,这下有保障了。” 他指着图纸上的曲线解释,“你看这里,以前用继电器计算机算一次需要七个小时,现在一个半小时就能出结果,还能同时跑三个不同射角的模型。”
小李摸着主机侧面发烫的散热片,金属表面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:“周先生,昨天调试时烧了三个电子管,仓库里的备用管只剩最后一箱了。”
“去跟器材处说,让他们优先调拨。” 周明远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盯着示波器上跳动的绿线,“这批电子管是熊国专家帮忙调试过的,能承受 180 伏电压,比咱们自己生产的耐用三成。等下个月洛阳的电子管厂投产,就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。”
走廊尽头的新材料实验室里,高温炉的红光映在研究员陈静的白大褂上。她戴着石棉手套,将一块巴掌大的合金放进炉膛,观察窗上立刻蒙上一层白雾。实验室主任老杨正往记录本上抄数据,钢笔尖在粗糙的稿纸上划出深深的刻痕:“这是第七次配方调整,加入了钨粉和铼丝,看看能不能扛住三千度。”
测温仪的指针缓慢爬升,水银柱在 2800 摄氏度处抖了三抖。陈静突然按住老杨的胳膊 —— 她听见炉膛里传来细微的爆裂声,像除夕夜捏碎的鞭炮纸。老杨迅速转动降温阀,黄绿色的冷却气体嘶嘶地冲进炉腔,观察窗上的白雾渐渐散去,那块合金表面依然泛着暗银色的金属光泽。
“拿出来看看!” 老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陈静用长柄钳将合金夹到石棉板上,放大镜下能看到细密的裂纹,但整体结构并未崩坏。她立刻用游标卡尺测量厚度:“比入炉前只减薄了 0.3 毫米,这说明……”
“说明咱们的导弹能打一千公里了!” 老杨突然拍了下桌子,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在记录本上,晕开一小片墨渍,“发动机喷嘴要是用这种材料,燃烧温度能稳定在 3000 度以上,推力比现在提升两成。”
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,通讯员举着铁皮文件夹冲进实验室:“西北试验基地来的加急电报!火箭集团军说他们的导引头试验遇到了麻烦,陀螺稳定时间达不到设计要求。”
陈静接过电报,指尖划过 “误差范围 0.5 密位” 的字样。她想起上周去金陵无线电厂的所见 —— 那里的工人正在手工缠绕线圈,漆包线的直径误差全凭老师傅的手感控制。“得让精密仪器厂赶制一批线规,” 她在草稿纸上画出线圈结构图,“误差不能超过 0.01 毫米,不然导引头的陀螺仪没法稳定工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