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融化的青铜般流淌在废墟之上,尹珏站在断裂的巴别塔尖,指尖抚过胸前那道狰狞的旧伤。寒琦的黄金引擘正在三里外的钟楼顶端嗡鸣,震得他耳蜗里尽是细碎的蜂鸣,仿佛有千万只金色的甲虫在颅骨深处产卵。
“吞日法要开始了。“他对着虚空呢喃,喉结滚动时牵扯到锁骨下的逆鳞纹身。那些暗青色的鳞片突然泛起微光,如同被月光惊醒的蛇群。远处传来钟摆断裂的脆响,寒琦的白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,金线刺绣的经文如活蟒般游动。
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,尹珏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。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龟裂的大理石地面上扭曲生长,脊椎传来远古龙吟般的剧痛。这不是简单的疼痛,而是青铜时代某个帝王正在他骨髓里苏醒,带着熔岩与陨铁的气息。
“来了。“寒琦的声音裹着金箔般的颤音。黄金引擘化作百丈巨掌拍下,指缝间迸溅的火星在半空凝结成梵文锁链。尹珏的布袍瞬间碳化,裸露的皮肤上浮起细密龙鳞,每一片都倒映着正在崩塌的星空。
这是吞日御龙法的初阶——“苍鳞引“。他记得七岁那年在昆仑墟的冰窟里,三叔用青铜匕首剖开他胸口时,血珠悬浮在空中凝成同样的鳞纹。剧痛让视野泛起血雾,但那些龙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全身,脊椎末端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。
寒琦的冷笑冻结在风里。黄金巨掌突然分裂成无数金芒,每道光芒都化作咆哮的狮鹫。尹珏的耳膜渗出鲜血,他看见那些狮鹫的瞳孔里跳动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符文,某个被诸神抹去的古老王朝正在苏醒。
“黄金纪元不该终结!“寒琦的白袍炸裂成金粉,露出布满齿轮与轴承的躯体。脊椎处延伸出的金属脊椎发出液压机般的轰鸣,胸腔里悬浮的黄金核心正在吞噬月光。尹珏的龙鳞突然发出悲鸣,那些本该坚硬如陨铁的鳞片开始片片剥落,在空中燃烧成青色的灰烬。
剧痛让尹珏跪倒在地。他看见自己的血液渗入地缝,唤醒沉睡的青铜根系。那些根系上布满眼睛,正用上古龙语呢喃着某个被封印的名字。寒琦的金属手指穿透他胸膛时,尹珏的喉咙里涌出带着硫磺味的龙吟。
“吞日法·九渊噬!“
地底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。无数青铜锁链破土而出,每根锁链都缠绕着半截龙骨。寒琦的瞳孔骤然收缩,他看见那些龙骨表面浮动的,竟是自己在黄金纪元亲手刻下的弑神咒文。金属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崩解,齿轮与轴承如雨点般坠落,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赤红的铁水。
尹珏的右手穿透寒琦的胸膛,指尖缠绕着流淌的液态黄金。这不是胜利的姿态,而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开端。他看见寒琦的黄金核心里蜷缩着孩童的虚影,那分明是千年前被自己亲手斩杀的挚友。
“为什么要选这条路?“尹珏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。寒琦的瞳孔突然恢复清明,嘴角扬起释然的微笑。黄金核心轰然炸裂,璀璨的光雨中,尹珏的龙鳞重新生长,每一片都铭刻着崭新的铭文。
当晨光完全刺破云层时,废墟上只剩两具青铜雕像。他们保持着千年前的战斗姿态,掌心相抵处生长出嫩绿的新芽。
尹珏的指尖还残留着黄金核心的余温,那些液态黄金正从指缝间滴落,在龟裂的青铜地砖上蚀出焦黑的孔洞。寒琦仰面躺在半截断剑上,胸膛里插着的龙鳞匕首正在缓慢汽化,蒸腾的白雾里浮动着他们初见时采撷的星砂。
“你终究选了这条噬心的路。“寒琦的瞳孔开始涣散,嘴角却扬起笑意。他染血的指尖拂过尹珏眉间那道逆鳞,那里还嵌着半片青铜剑碎片——正是三百年前寒琦亲手刺入他心脏的凶器。
尹珏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,吞日法运转到第九重时撕裂的旧伤正在渗血。他望着寒琦逐渐透明的身躯,突然想起前尘镜中七岁那年的雨夜。那时他们还是昆仑墟的扫地杂役,寒琦用偷来的灵米煮粥,自己却被戒律长老鞭打得皮开肉绽。少年们蜷缩在青铜鼎后分食半碗冷粥时,寒琦说:“若有一天我能铸造通天剑,定要劈开这天道桎梏。“
青铜鼎突然发出悲鸣,鼎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。尹珏的瞳孔骤然收缩,他看见寒琦的元神正在崩解成金色沙粒,那些沙粒里沉睡着被遗忘的真相——当年寒琦盗剑并非为复仇,而是要斩断缠绕尹珏魂魄的九重噬魂咒。
“为什么要瞒着我?“尹珏的怒吼震落钟楼顶端的青铜铃。寒琦的指尖穿过他胸膛,握住那颗正在龟裂的龙心:“因为噬魂咒的反噬...会让你变成比我更可怖的怪物啊...“
剧痛撕裂记忆。尹珏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诛仙台上,寒琦的佩剑穿透他琵琶骨。原来那日寒琦夺走的不仅是魔剑不归剑,还有他体内躁动的龙脉。青铜锁链穿透四肢时,寒琦的泪滴在他渗血的锁骨上,凝成永不褪色的朱砂痣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“现在你自由了。“寒琦的身躯彻底化作金粉,却在消散前将某样东西塞进尹珏掌心。那是半块染血的青铜虎符,内侧刻着两人初见时在青铜鼎上刻下的稚拙剑痕。
尹珏跪坐在沸腾的黄金熔液里,看着自己的龙鳞褪成雪白。吞日御龙法反噬的剧痛中,他听见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——那些被寒琦封印在魔剑里的怨魂,此刻正化作万千金蝶扑向残阳。
“等等!“尹珏的嘶吼惊起夜枭。他徒手撕开胸膛,掏出仍在跳动的心脏按在虎符上。龙血浸透青铜的刹那,整个废墟开始逆向生长,断裂的巴别塔重新生长出琉璃羽翼,地缝里钻出的青铜根系缠住即将坠落的金蝶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,尹珏抱着寒琦最后的神魂碎片走向青铜祭坛。他脚下的影子已不再是人形,而是盘踞着九条龙尾的怪物。祭坛中央的青铜镜里,映出两人千年前共饮晨露的画面——那时他们还不知道,命运早在他们相视而笑的瞬间,就织就了这般血色罗网。
“这次换我替你承受。“尹珏将虎符按进心口,任由龙脉顺着青铜根系蔓延整个大陆。他看见寒琦残存的意识在光点中微笑,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春溪解冻,漫过他新生的、不再疼痛的龙鳞。
当最后缕金芒沉入地脉时,青铜祭坛上只余两柄相拥的断剑。剑身缠绕的常春藤开出细碎白花,有早行的修士驻足聆听,恍惚听见风中传来两个重叠的声音:
“原来噬魂咒的解药...是彼此成魔。“
“不,该说...是我们终于读懂了青铜鼎上那句谶言——“
“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。“
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。
我站在便利店落地窗前,看霓虹灯在雨幕里扭曲成发情的蛇。冰柜冷气扑在脸上,混着潮湿的霉味,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。你攥着我冻僵的手塞进卫衣口袋,自己却单衣站在路灯下抽烟,火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,像极了我们初遇时解剖室跳动的福尔马林灯。
“要关东煮吗?“你忽然转头,睫毛上凝着霜花。我盯着你围巾缝隙间露出的青紫血管,喉咙里泛起铁锈味。那时我们总在解剖课后去巷尾吃关东煮,你总把萝卜和魔芋丝拨到我碗里,说寒性食物伤胃。此刻塑料托盘里的萝卜浮在汤汁里,像你永远温顺的笑。
收银台传来扫码声,惊醒了回忆。我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诊断书,肝癌晚期四个字在雨声里发潮。三个月前你帮我伪造的体检报告还锁在办公室抽屉,墨迹在A4纸上晕染成蜘蛛网。当时你戴着橡胶手套抚摸我的后颈,医用酒精的味道刺得人眼眶发酸:“别怕,我在。“
玻璃门突然被撞开,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挟着雨气闯进来。你条件反射般弹起身,解剖刀从白大褂下摆滑入掌心。我看着你虎口处新添的刀茧,想起上周在停尸房,你握着我的手将柳叶刀捅进假人胸腔时,也是这样发烫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