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裂的挡风玻璃像蛛网般蔓延,每一道裂痕都映着扭曲的光。
那张曾经英俊得极具攻击性、足以让无数女人飞蛾扑火的脸庞,此刻被鲜血和碎玻璃糊得面目全非。
只有胸膛极其微弱、几乎不可察觉的起伏,证明着这具身体还勉强残留着一丝生命的气息。
血,很多很多血,从驾驶座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身下蜿蜒而出,在冰冷的路面肆意流淌,汇聚成一片暗红色的、令人作呕的沼泽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,混合着汽油泄漏的刺鼻气息,还有…一丝濒死的绝望。
救护车的蓝红顶灯旋转着,将这片混乱切割成诡异的光影碎片。
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外,人群像秃鹫般伸长了脖子,嗡嗡的议论声潮水般涌来。
纪泽铭的意识在剧烈的眩晕中挣扎着上浮。
粘稠的黑暗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全方位的束缚感和……
矮小感?视野低矮得可怕,模糊一片,仿佛隔着一层浑浊的毛玻璃。
他试图抬起手——没有手!只有一条覆盖着白色柔软绒毛、不受控制的肢体笨拙地抬到了眼前。
“呜…汪?”一个稚嫩又怪异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来。
纪泽铭猛地僵住,心中涌起不妙的预感,他拼命想扭动脖子,想看清自己。
他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向上转动眼珠,视线费力地攀爬过笔挺的黑色西裤裤线,掠过一丝不苟的衬衫下摆,最终定格在那张俊美出尘的脸上。
是程散,三大家族之首的程家唯一继承人,也是他的死对头,他怎么会在这里?
纪泽铭从眼前那漆黑如墨的眼眸里,清晰的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,一只憨态可掬的博美犬!
他浑身僵冷,血液仿佛瞬间凝固。他死死盯着倒影里那张陌生的、属于一只小型犬的脸。
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两个字在疯狂地尖叫轰鸣:荒谬!
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纪泽铭,他猛地想要站起,身体却像一团笨重的棉花,完全不听使唤。
程散(玖叁)陷在单人沙发里,长腿随意地搭在脚凳上,一手刷着手机,另一只手垂落在扶手边。
整个人像一只在暖阳下假寐的猎豹,慵懒却蓄着无形的力量。
“啧。” 程散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气音,手指终于动了动,却不是抚摸,而是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顶开了狗头,动作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拒绝。
“,安静。”程散的声音响起,低沉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近乎催眠的魔力。
声音懒洋洋的,没什么温度,视线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。
棉…?!纪泽铭还未从巨大的荒谬中回过神,就被程散的称呼雷得外焦里嫩,连变成狗的事都暂时抛之脑后。
这还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,腹黑毒舌的程散吗?取的名字这么甜?声音这么蛊人。
程散终于舍得从手机屏幕上分出一缕目光,下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用一根手指的指尖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,轻轻戳了戳狗软乎乎的肚子。
戳一下,停几秒,程散观察纪泽铭的剧烈挣扎的反应。
然后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,仿佛在说“啧,反应还挺大”,再漫不经心地戳第二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