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时分,羊城军区医院的特护病房内,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几乎掩盖了一切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却驱散不了房间里的阴霾。
李坦鹰半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,左腿被厚重的石膏固定着,高高垫起。他闭着眼睛,眉头紧锁,每一次呼吸似乎都牵动着身上的伤痛和心头的重压。
床边,站着十来位78军的军官,李国强、几个师长团长营长,还有站在稍后位置,神色平静的钟奎。张秦也在,他靠着墙壁,双臂抱在胸前,脸上的愤怒如同压抑的火山。
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李国强看着父亲憔悴的模样,眼眶发红,声音低沉地汇报着早上发生的事情:“爸,骆胜……他今天一早就带人来了,直接去仓库区,指名要接收生产线。”
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,指节泛白:“我按照您的吩咐,明确告诉他,在司令部没有补齐我们这次行动损失的兵员、武器弹药之前,生产线由我们78军代为保管。”
“他怎么说?”李坦鹰缓缓睁开眼,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,声音嘶哑干涩。
“他说……”李国强的声音带上了难以抑制的愤怒,“他说我们是想抗命,想造反!他还说……说您一个军长算什么,他还是司令呢!他还威胁,说从现在起,暂停对我们78军的一切补充!什么时候我们交出生产线,什么时候再谈补充!”
“混账!”一位团长忍不住低吼出声,满脸怒容。
“欺人太甚!”
“王八蛋!让我们去送死,现在还想抢我们用命换来的东西!”
军官们的怒火被再次点燃,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升温,充满了愤怒和不甘。
李坦鹰听着儿子和部下的控诉,脸色愈发苍白,嘴唇微微颤抖。
他想起了“北极星”行动前钟奎的劝告,想起了一次次石沉大海的空中支援请求,想起了当时战术平板上那触目惊心、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。
“一万多人的伤亡啊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血和泪,“我78军……两万六千多弟兄,跟着我李坦鹰,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……这一仗,就没了上万人……”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,胸口剧烈起伏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自责。“我对不起他们……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弟兄……是我……”
“骆胜……骆胜!”他猛地提高了声音,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,那是混杂着滔天怒火和彻骨悲凉的情绪,“你好狠的心!你这老贼!你把我们78军当炮灰!当垫脚石!你……”
话未说完,李坦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身体因为咳嗽而剧烈颤抖,牵动了腿上的断骨,剧痛让他闷哼一声。他猛地捂住嘴,但鲜红的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溢了出来,滴落在雪白的床单上,触目惊心。
“爸!”李国强脸色大变,一步冲上前去,扶住父亲的肩膀。
“军长!”其他军官也惊呼出声,急忙围了上来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李坦鹰咳得撕心裂肺,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,他推开李国强的手,看着床单上那刺眼的红色,眼神黯淡下去,充满了绝望和悲愤,“完了……伤亡过半啊!我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啊……”
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,只剩下李坦鹰粗重的喘息和军官们压抑的呼吸声。
就在这时,一个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不对!军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