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莲笙会不会扯谎他无法确定,可竹隐娘终归是个隐居世外的高人,早该看破红尘,她所认同之事,总不该有假才对。
沈肇峰就是青崖,而青崖又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,又怎会为了证明清白,于困境中自裁?
加上凭空冒出来的白鹿先生,与青崖二字,刚好相连,所行之事又偏偏与青崖当年犯禁有关。
江湖中人,假死偷生者数不胜数,倘若……
此念一起,便让他觉得十分可怕,于是打开小窗,打算向顾莲笙询问,却不巧正撞上卧房之内那颠鸾倒凤之景。
“该死。”萧璧凌合上小窗,扶额长叹。
长此以往,只怕他下半辈子一见男人赤身露体,便要心生恐惧了。
又过了许久,萧璧凌听见了暗门被人推开的声音,于是抬头去看,却见顾莲笙正一脸疑惑地望过来:“你是不识字吗?从昨日到现在,只看你翻了一页而已。”
“顾前辈,”萧璧凌放下手中那本《碎玉诀》,对顾莲笙问道,“我想知道,您当初是如何从雪山跃下而不死的?”
“障眼法而已,有什么奇怪?”顾莲笙在他身旁坐下,道,“莫说那山上雪大,便是平地之上,天气晴好,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假死脱身之人,古往今来也听过不少,甚至是断头台,只要想逃,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?”
“这么说来,沈肇峰或许也是假死了。”萧璧凌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茫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顾莲笙不解。
“你不觉得,当初被你拆解取剑的那具尸骨,与青崖当年的所作所为,有异曲同工之妙吗?”萧璧凌问道,“有这样的高手,青崖为何不早年便同他厮混一处,而非要前往凝霜谷求学?”
“说不准,他正是因为崇敬那个你口中的白鹿先生,又无法拜入其门下,便退而求其次找了我师父呢?青崖这个名字,未准就是东施效颦之举。”顾莲笙轻笑一声,摇头说道,“这世上的偃术大师,并非只有丁扶摇祖师一脉而已,再往前追溯不知多少年,丁扶摇也不过是谷中弟子,她总不会没有师兄弟姐妹吧?就好比那布满机关的墓穴,与凝霜谷有所记载的前辈,也都没有什么关系。”
萧璧凌立刻想起了裘慕云。
可她所展现出的,也只是懂得“碎玉诀”而已,至于偃术机关一类,是否也有所成,并无从得知。
“你若想继续查下去,首先须得进到那座墓穴,”顾莲笙道,“等你调养好身子,镜渊之事多半也已了解,届时你自可回到金陵,仔细查探。”
萧璧凌垂眼,一言不发。
顾莲笙所言,也的确有些道理,毕竟当初,用汪诏峰所做出的那个机关活死人来时,对恢复容貌的沈茹薇也是赶尽杀绝。倘若白鹿先生当真是沈肇峰,又怎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狠手?
与此同时,互相看不顺眼的程若欢与荀弋,则一路找去了定州。
疲惫至极的程若欢四仰八叉地躺在茶舍二楼靠窗的长椅上,露出生无可恋的神情,呆呆盯着头顶上方的房梁,对荀弋说道:“你的话到底靠不靠谱?那个从裘慕云手中带走萧璧凌的女人,当真在定州?”
“老实说,我也不确定。”荀弋淡淡道。
这些人平日行走江湖,最不缺的就是眼线消息,但竹隐娘到底是世外高人,虽形貌会给人留下线索,但具体的住处,对于他们而言,找寻起来仍旧是大海捞针。
“不确定还来,你当是游山玩水吗?”程若欢眼底心底都是绝望,“师父本让我看好这个小师侄,可如今人都被我弄丢了,该怎么办才好……”
“黎掌门也知道她?”荀弋随口问道。
“知道,”程若欢道,“事关孤城派是否后继有人,怎么可能不重视。”
“照你这么说来,白煜假死,她是否会觉得可惜?”荀弋问道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“不可惜,”程若欢道,“若不出所料,她应当已经把人给抓回去了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本在斟茶的荀弋,听了此话,顿时大惊失色,旋即目光一沉,立时起身,逼视着她的目光,道,“你竟然……”
“他又不是你爹,”程若欢仍是一脸慵懒之状,不以为意道,“心疼什么?”
“他既将此事委托于我,如今发生这样的事,便是我不守承诺。”荀弋怒极起身,眼中隐隐还有杀意。
直到这个时候,程若欢才想起,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个杀手。
“这里人多,打坏了东西得赔。”程若欢将一条腿直接架上长椅,摆摆手道,“让我歇会儿,出去再说。”
程若欢虽是女子,在荀弋眼里,却是将她视作男人而论的。
一个聒噪的男人,要么便当做不存在,或是一走了之,要么,便是干脆杀了。
荀弋选择了前者,提起被他搁置在桌角的长刀,便大步流星走出了茶舍。程若欢反倒乐得自在,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,捧起荀弋早就给她倒好的茶水,小口品尝起来。
这茶舍的二楼是个亭子,四面无窗,低头便能瞧见大街上的情形。程若欢灌了半盏茶水下肚,便伏在栏边,朝楼下望去,却只觉得人群中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。
她疑心自己花了眼,便揉了揉眼睛,再次朝人群当中望去,却什么也没瞧见。
“荀兄!”她从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,找出了正欲离开的荀弋,便大声唤道,“算我错了还不行吗?”
荀弋仿佛没听到她的话,仍旧自顾自前行,可就在这时,他的身形却蓦地向旁一动,做出闪避之状,紧跟着右肩处不知怎的,竟向前迸出一串血花。
程若欢顿时愕然,即刻飞身下楼,迎着受了惊吓而四散抛开的人群,跑至荀弋身旁,却见他一手捂着右肩伤口,目光直直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。
仔细一看,躺在地上的,是一枚裹满鲜血的石子,想来方才情形,应当就是有人从他身后用这枚石子偷袭所致。可这他受伤前后,程若欢分明亲眼目睹,竟完全没能看见那石子来自何人之手。
“见鬼。”程若欢抬手疾点荀弋伤口周遭大穴,放眼朝四周望去,仍旧未见可疑人影。
转而想起适才那个被她当作幻觉的黑影,程若欢不由惊出一身冷汗。
“你看见了什么?”荀弋眉心微蹙。
“什么也没看见,”程若欢不禁回想起了在仙游县所见到的那个木甲人,便打了个哆嗦,道,“总觉得咱们惹上了大麻烦。”
“一路找到现在,都还不知到底惹上的是个什么麻烦。”荀弋若有所思,道,“许是有人不想我们继续深究下去。”
“可什么事情,至于弄得如此神秘?”程若欢不解道,“我看你刚才……像是在闪避这颗石子,可还是没能躲过去。”
“若我不闪,这石子中的便是喉心。”荀弋淡淡道。
“那还真是有趣。”程若欢皮笑肉不笑,心下却渐渐生出恐惧感。
躲在暗处的敌人,远比明处的要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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