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爱他,曾是他心里最柔软的痛,温如春泉,暖如阳光。
“本王告诉你,如若他不是本王的骨血,本王自然留他不得。倘若是,以你的歹毒心肠、不贞不节,不配做她的母亲。”
曾经何时,挚爱相守的人走到了今日这步、回首过往,也曾撒满了快乐与温暖。一朝命运翻盘,地位变,人心变,步步诡计,明媚不在,彼此的心早已累累伤痕、纵横交织。
她知无论做什么,再也回不到最初。
他更知相爱容易相守难,患难可以富贵难享。
手微微一颤,孩子从他的手里跌落下来,她疯了一般飞扑上去,终是端端地将孩子接住。差一点孩子就跌在青石板地面上,小小的人儿倘若摔落下来定会立时毙命。孩子因为受到惊吓,张着小嘴开始哇哇大哭。孩子因是早产儿,那哭声像是一个小猫,声声传入耳内,撩痛她的心弦。
“你不说,本王自有法子验证――滴血认亲!”他吐出一句话,再度从她怀里强行夺走婴孩。
她欲追出,刚至院门就被两名家丁给逼退回去:“请夫人不要为难小的,休出院门。”
遇上难事,有人会惊慌失摸,有人会无逡巡不安,而她,选择的是静静站立。明明置身于纱舞、幔乱的晨风之中,却静若寒蝉。人似静,心却动荡胜潮起伏。人虽在这偌大的厅中,可一颗心儿也不知飞向何处。
对错纠缠,爱情难了,皇家多少恨,便有多少女人的血与泪。人生若只初见,她愿永不返燕京……
大燕朝七十一年,暨燕仁祖皇帝十四年,燕京城。
大燕皇宫殿宇气派庄严,朱栏鲜亮,黄瓦闪耀,亭台楼阁移步换景。绿枝如云,繁花似锦。雕梁画栋,美如琳台瑶阁、阆苑仙境,精雕细琢。重重殿宇,高敞巍峨,斗拱飞檐,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,像一个迷宫。
华丽宫殿中,偏有一处僻静、冷清的楼宇。朱色的门窗,暗红色的苑墙,宫苑大门挂着一副沉重的锁链。宽阔的大院地面用一块块同等大小的青石板铺就而成,远而望之,像无数的格子,若坚固的牢笼,更似纵横两线交叉组画的棋盘,人行其间,犹如小小的棋子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,近了带锁的宫苑门前,尖着嗓子冲院内大喊了一声:“该用午膳了!”
少时,便有眉眼清秀的少年太监快奔到院门口,满是感激地看着外面的瘦弱太监。这哪里是什么午膳,一碟被人动过的凉拌猪耳,仅有几片可数的猪耳片,上面还有几根黑白相间的猪毛。一碗只剩下油汤菜水的素炒白菜。再瞧那碗米饭,竟早已凉透。少年太监问道:“你们……就给四皇子吃这个?”
送饭的小太监冷哼:“还当他是四皇子呢?早已贬为庶人了。有得吃就不错,不吃就只有等到酉时。真若不要,我就拿走喂狗。”
这些剩菜凉饭,原是他人吃剩的。
少年太监回头望向清冷的殿阁,在这偌大的宫苑内,就住着他和他的主子――四皇子凌飞。曾经的主子是多么的意气风发、踌躇满志,一夕间从皇上最赞赏、宠爱的皇子贬为庶人,成为这宗人府悔思堂的罪人。
犹记昔日,四皇子府内车如流水、人如龙。如今一遭落难,直落到无一人相亲,更无人相伴。留下的,只有与他相伴长大的少年太监。
少年太监在自己身上搜索一遍,本想寻出件值钱的物什,也许还能替凌飞换一顿像样的食物。近来能给的、能派上用场的全都给了能近悔思堂的宫人、太监,除了他身上那半旧的衣袍,再无其他物什。
以往能得些好处,自然愿意帮忙弄点像样的饭菜来。如今没了好处,谁愿巴巴儿地去御膳饭张罗可口食物。许是他们当真没有值钱的物什,既然无物什,何苦还弄好吃的来,不如自个儿吃到肚里。
送饭的瘦太监见他搜了半晌也未寻出一件东西,不由得冷笑:“今儿这个算是不错了,只怕明日会比这更差!”
少年太监满是难色,只得接了饭菜,轻叹一声,捧在手里,小心翼翼地往正殿走去。
“爷,饭来了。”
一位着白衣素袍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屏风前,仰头而望,如瀑的长发垂泄至腰身,左手负后,右手放在胸前,久久伫立,风仪皎皎,静若石雕,寂如寒松,合体的袍子将整个人映衬得越发的颀长而落漠。听得少年太监的声音,他漠然回眸,五官轮廓分明,面如严冰冷霜,目光如炬,虽已落魄却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。
凌飞还是想不明白,为何就成了这般。他的父皇,当真就糊涂了么?如此真伪不辩?会信他干出那等不仁不义、失德失孝之事?曾经何时,有那样一个人在他的耳边浅吟:“最是无情帝王家”,他还厉喝“休得胡言”,她却俏皮不肯服输,坚持自己的意思。
只当自己是皇家的骄子,是众兄弟学习楷模,小心行事,事事力求尽心,未曾想终落得成为众皇子的众矢之的。到底是他哪里做错了!竟落到这般田地,一夕之间府邸被抄,他又被贬。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,沦为庶人、罪臣逆子!
“爷。”少年太监有些心痛,“你昨儿就无甚吃用,今儿好歹也吃些。如此下去,这还如何了得。就算不为自个,也得想想延宁宫里的德妃娘娘。”
“母亲……”凌飞想到身在后宫的母亲,心就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,如万箭穿心,似冰锥入体,他来到这里已两月有余,从天牢到刑部、内务府,再被定罪迁入宗人府,明明两三月,却似比他漫漫走过的二十载更为漫长。多年来视他为最爱的母亲,如今还真不知如何了。
母亲为他揪心,也为他而乐、而活,他未曾在膝下尽孝,反因自己累及于她。
“爷,还是吃些罢。”少年太监将碗筷摆好。
凌飞瞧了一眼:这些饭菜,若是昔日只怕身边的下人也是不吃的。眼前却是宫人送他聊以填肚的食物。
“爷好歹还是皇子,这些宫人怎……怎如此待你,若是传到皇上耳里,必不会轻饶他们。”
从出事到现在,他就未曾见到父皇。
他甚至没有解释的机会,从御赐府邸迁到天牢,再移到此处,两个多月了,于他就像是一场梦境。闭上眼睛,他还能忆起父皇那刚毅、威严的脸庞,还能想到母妃那温婉如水的眸光。启眼时,却是面前冰冷的宫苑,满目看似华美实则苍凉的楼台殿宇,凉透心灵,寒透魂魄,似要将他活生生的人冻凝成冰。
这是他生命里的严寒,没有了春的气息,亦无春的希望,触目之处皆是冰冷无情的朱墙铁门。他明明还是一个活着的人,却已父皇心里死了。帝王一句话,可让你成为人上之人;帝王一句话,也能将云端富贵人贬入尘土一乞丐。
“小德子,你说父皇他信我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了?”
他终不愿信,父皇会真的罚他、定他的罪。不问他过往做了多少尽心尽力的事,不问他为朝堂分了多少忧、解了多少难,即便没有功劳,数年的辛苦总还有的。可父皇还是定了他的罪,甚至不听他分辩几句。
少年太监一时语塞,心下权衡一翻,安慰道:“爷,你可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。这些年来,只要是皇上交办的事,爷可是件件办得漂亮,件件不落人话柄……”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近三月来,他想了许多。本已淡去的往事一一浮现在心头,反反复复,一遍又一遍,终是明白自己落到今日田地的原因。“就是这不落人话柄,却害自己到了如今地步。”
“爷,先吃饭吧。”
他转身,看着桌前不像是饭菜的饭菜。
小德子道:“爷,赶明儿,奴才定让人备些好的。”
就是小德子有心,又去哪里备得。今时不比往昔,前些日子还好,小德子身上好歹还有些值钱的物什,拿了它们换了可口的食物给凌飞。小德子现在除了身上穿的便再无其他的东西,而身上的这些衣服,却是别人瞧不上的,就算是内务府火场焚化的衣物,许是也比他身上这身还要新。
凌飞原想让小德子有个自在去处,可小德子哪儿都不去,就认定他了。跪在他面前,哭求道:“奴才六岁就跟了爷,爷若不要奴才,让奴才去哪?奴才不中用,可好歹在跟前侍候着,也能替爷解解闷。小德子不要离开爷,若爷真要奴才走,就赐死奴才好了!”
大难临头,最能分辩人心。他又如何真的忍心赐死小德子,只得将他留在身边。凌飞见他面露难色,也猜到几分,宫中人本就比外间人更善攀权结贵,如若不吃,反叫小德子为难。昔日争相巴结讨好的不计其数,眼下就剩小德子一个奴才在跟前了。
他虽身陷困境,却微微浅笑,道:“有这些已很好!”
本是一句寻常话,听到小德子耳里,越发地难受起来,只恨自己昔日好过时,没多留几件值钱的物什,如今身上真正是一件像样的物什都没有了。
凌飞捧着冷饭,仿若是山珍海味一般地吃下来。他是男子,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可以落泪,就算是让众兄弟们瞧他的笑话,他也是高贵的,即便成为戴罪之身,即便是这宗人府里唯一的庶人皇子,他也要活着自己的尊严。
原以为,只要他安安份份,任劳任怨地尽忠于父皇,不和别人的兄弟一样结党营私,就不会被父皇所厌恶,可他还是落到这般地步。
饭刚吃了不到十口,外面传来一声高呼:“戴罪皇子凌飞接旨!”
凌飞双手一颤,手中的碗摇晃几下,放下碗,飞往院门:“小德子,是父皇相信我了?”小德子未语。主仆二人走近院门,双双跪下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戴罪皇子凌飞大逆不道,其行可诛。念及上苍乃有浩生之德,免其宗人府一世圈禁之罚,放逐西蜀?州,即刻起行。未经诏令,终身不得离开蜀地。钦此,谢恩!”
小德子顿时欢喜起来,虽然不是重审此案,可好歹能够离开宗人府。只是西蜀?州,远在西南,又是蛮夷之处。
凌飞仰头,不解地望着院门外的传旨太监:“罪臣凌飞接旨,谢吾皇万岁万万岁!”
有宫人打开大锁,推开大门。
传旨太监扶起凌飞,依旧以礼待人,道:“四皇子请起!”传旨太监放低嗓门,语调中带着无尽的伤感,道:“四皇子得离宗人府,全是德妃以死求情的功劳哇!”
凌飞本已站立一腿,此刻听太监如此一说,又重重跪于石板之下:“母妃,我母妃她怎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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