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是从这个时候起,义父开始让我学习无涯山庄的生存法则――弑师。
交我武功那个老师有着一副惨淡的面孔,不知是否因为练功练得过于邪门,蜡黄的脸上不带着一丝血色,像是一具僵尸。恐怖的感觉从我见他的第一面就开始渗入骨骼。
义父将他带到我的面前,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,说道,“倩儿,你的任务就是将他杀死。”
说完义父便离开了山庄。而我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,义父竟让我杀人,而杀的人还是我的师父?
我抬起头看着那个僵尸面孔的师父,他没有丝毫的惧色,甚至连表情也是木然到极点。
他并不看我,只是将眼睛略向半空。
半空中一只鸟儿在盘旋。
不知何时他手中多出一枚暗器,我还不及看清他的招式,那只鸟儿已落在我的脚下。羽毛外翻,血肉模糊。
我颤抖的看着‘师父’,“为什么杀了它?”
僵尸师父没有说,依旧是那个木然的表情,“弑师大会上,你也会和它一样。”
说着他转身离去,只剩下我一人和那只早已看不清面目的鸟儿,还有不知道何时吹起的秋风……
起初,师父会交给我一些简单的招数,现在看来不过是些搏狼术。待我学的有七八分的时候,便将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面,与一只幼崽子的雪狼相伴。
开始时还在哭闹的我,在几日无人问津后,便也认命与那只狼相为命。每天衣来长手,饭来张口。日子也还能够忍受,只不过我和雪狼都喜欢扒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太阳,等着义父归来,希望他能带我脱离这个苦海。
可是这一关便是三四个月,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与雪狼没有了本质上的区别。等到那只狼崽子长得与我一般大的时候,僵尸师傅,停止了送饭。
一日两日我与雪狼还能像以前保持那种患难的友情。等到第三日时,狼眼绿油油的泛着光亮,那种感觉像极了人类追求最原始的本性,残忍、贪婪都在那道光中显露无疑。有一种叫做危险的感觉在心里悄然而生
也许,是到了某个时机,僵尸师傅扔进一把匕首给我,说是只要将它杀死我便有饭吃,并且可以摆脱这里的黑暗。
听了他的话,有一点小小的兴奋,可是又看了看面前的雪狼。朝夕的相伴,所生出的某种友谊,使我每一次在爱抚它的时候都不忍下手。
可是,世间有一类源于狼的词汇,在告诫人们,狼本性的善变。
终于在饿了第四日的晚上,当一缕满月的月光照在它身上的时候。那种狼本质的贪婪,把伪善一扫而光,一个飞身向前,狠狠的压住我的身躯,张着腥味嘴巴死命的向我袭来。
而我在最后一刻用那柄匕首插入了狼的心脏,一股浓浓的血液,渐满了我的脸…..
我获救了,第一时间义父冲了进来将我抱走。我只感觉一阵阵的晕眩,接着昏迷了两天,只知道义父一直守在身边,耳边是他一边又一遍的叹息。
其实我根本无法理解义父的做法,只因为他为了让我坐上少庄主的高位,掩住悠悠众口吗?
直到多年后,我才真真正正明白义父口中至亲之人都有可能是仇人的意义。
我断断续续的睡着,梦中总是消散不去雪狼倒地时凶狠的目光,还有它不注留下的血液。从此它成为了我一生的梦魇。
当我醒来看见第一缕阳光时,才明白我的生命也再次向冷酷迈进。
义父看见我醒来,已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,只告诉我,人心其实就和狼一样,只能同甘不能共苦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抚弄着颈间的玉佩。这是从我有记忆以来便陪在我身边的。
想起上面刻着四个字“无怨无悔”。无怨无悔的在这无涯山庄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吗?生下我的人,就是为了让我变得行尸走肉么?
终于,忍了几个月的泪水,顷刻间崩塌。在义父紧抱我的臂膀,而我感受到了,他心里那份深深的无奈……
几日后,我开始跟着僵尸师傅学着各种武功。他告诉我,武功的最高境界便是汇通,将有形的剑招,变成无形的剑势,将博杂归于一。我在心底牢牢地记下。
就这样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终于迎来了那个日子。
那个灰蒙蒙的早晨,是山庄四年一次的弑师大会。何谓弑师?就是徒弟与师傅的比武。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。就算那个人是你打娘胎里面就带着的徒弟,也绝对不可以心慈手软。
这是一场很残酷的比试,因为只有强者才配在无涯山庄活着。这是义父一直告诉我的。而我也必须是强者,才有资格做无涯山庄的少主。
比武是在前殿举行。那是一个专用的比武台子,四周被人用结界封闭着,而打开这个结界的钥匙,是另一个人的鲜血。
我站在高高的看台上,看着场上,一幕幕的嗜杀。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像是一个个催命的符咒.鼓励着人们挥下致命的刀剑。那一刀刀下去无不是血飞四溅……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我微微斜视着位于上手的义父,虽然他还是一副巍然的样子,可是嘴角却总能带出那一抹微笑。这是他要的?我自嘲的想着。
这时,场上又一个人倒下了,是一个没有脑袋的人。他的头还在场上滚着,睁着眼睛,似乎还在喘着气。
我闭上了眼睛,深深呼吸着,手里更紧紧握住那把长剑。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只有它才应该是我最大的保证……
天阴了,阴的只剩下吞噬…..
当我站在这个台子的时候,已经是最后的一场比试,地面上的血已经布满了整个比武场。
我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一切,一种无比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我的感官。像极了雪狼充满血腥的大口。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残肢露骨,杂乱的躺在这里面。只有风轻轻的带动着它们,似乎还能够看出来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。
我面对着师父,他依然是一副僵尸般的面孔,似乎生死对于他意义已经不再重要了。而一切重要的只有我的性命。
那一刻,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忍,难道人的性命竟和狼一般了吗?思考间,我已和他照了三个面,火光闪处,两道人影,又各自分于擂台的两龙。
我的眼光暗了,他死了。就在第三个照面的时候,拿出了义父交给我的暗器,只是轻轻的在他的皮肤上面划了一下,当我们分开之后,他已没有了呼吸的权利。
我微微扬起嘴角,望了义父一眼,想告诉他,你满意吗?他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的冲我点了点头。
之后,我离开了前殿。走的时候阴霾的天空终于憋不住那口气,下起了雨。
是在冲刷满地的罪恶吗?
从那天起,我正式成为了这个山庄少主。
当我以为我便会这样老死的时候,生命竟然闯进了一个人,他打乱了我原有的命运轨迹。是阴谋的安排,还是命运的使然,直至今日我依旧无法明了、释怀……
两年后
传说,惊鸿舞,翩若惊鸿,宛如游龙。
传说,锦云公主便是凭着一支惊鸿舞,惊艳天下,有如姑射仙子降临凡尘。
而我,从小便习得这支惊鸿舞。
但我却不知这支舞源于何处,只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。
总是在梦醒时分,似乎看到有女子,在海棠树下,舞动身躯,身后飘落下片片海棠花瓣……
从十二岁那年开始,义父便赐给我一座别院,名为海棠苑。
在这里,我时而,随风而舞,忆着梦中的女子;时而,抚琴而坐,看天外云卷云舒;时而,闲庭信步,观朝夕朝落。
只是,心中总是有那一块儿缺角,无论何时何地,便再也无法填补。
我站在山庄的空地中,望着一片花团锦簇,心中只有空寂……
白衣轻扬,水袖漫天。腰肢深俯,流光飞舞。微风拂柳,片片花落。衣诀飘飘,孤影单吊。
“南国有佳人,轻盈绿腰舞。华筵九秋暮,飞袂拂云雨。”有一男声传入。
“谁?”我停下舞步,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,在海棠林中立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。他穿着黑色的紧身武衣,头发竖起,额头一缕发丝在眼前摇摆。眼神柔和中透着坚定的深邃,嘴角有一丝不羁的笑容,
“世间当真有如此佳人。”少年望着我,嘴角多了一丝玩味的笑。
“你可知擅闯我别院只有死。”当死字说出的瞬间,手中银剑已现。“唰”的一声,剑身已向他刺去。
他唇间浅笑,接连躲过数次攻势,“女人出手不可这么狠毒。”说着,他的手勾住我的虎口,用力一按,顿时一阵酥麻,银剑脱离我手。
“时初不得无礼!”身后传来义父威严的声音。
我和少年齐齐收了手。少年脸上原有的笑一扫而光,只有忍俊不禁。而我,孤立一旁,眼神不离远处的义父。
义父迈着步子徐徐走来,他今日穿的依旧是那件藏青的袍子,庄严而又慈悲。
待他走到我面前,我俯身做个礼道,“义父!”
他轻轻点了头,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关心,可就是那一瞬,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涯庄主。
我一直笑着,但那是苦笑还是什么,我分不太清。
他看了一眼我身侧的少年,开口对我道,“这是尹时初,以后由他陪在你身边。”
说着,我又看了一眼少年,他冷峻的表情,看不出先前的不羁。然后我又将目光看向义父,“义父,如若常在庄里,倒也省了找些劳什子的人陪着倩儿了。”我甜甜的笑着,像着寻常少女般,带着些许的怨怪。只是我心里清楚,义父决计不会如此。
果然,义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,许久,最终长叹一声道,“有些事为父也不能决断。”
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疼惜,只是,那眼神似是在看着我,也似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。
不明,不懂。
说着,他转身便离去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一阵悸动,“义父!”轻唤出声。
闻声,他身子微微一颤,终是没有停留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不知何时吹起了微风,吹落海棠朵朵。
我望着义父消失的地方,伫立良久,方转身。
“少主,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吗?”身后传来,尹时初的声音。
我驻足,转身,才发现他身上不知何时落了几片花瓣。我淡淡的道,“你不必陪着我。”说着,抬首望着远处天空的蔚蓝,一对雕儿翱翔在空中,竟是那般自在潇洒,“你说,外面的世界,是不是比这庄里多了一分色彩。”
他似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的问,错愕的表情,只引来我一阵无奈的笑。
我摇着头,再次转身。却在这时背后传来他的声音,“外面,有着各种颜色,多了不止一分。”
“呵!”我苦笑一声,“多谢。”这次我没有再停留,而是直径回了房间。